刘紫云雅俗龃龉中的林黛玉从物象描写

雅俗龃龉中的林黛玉

——从物像描写角度论人物场域①的建构

刘紫云

小说的形象体系包括人物形象和物质形象(下文简称“物象”)。物象是以语言文字为媒介所创造的物质形象,其经验原型是现实生活中具体可感的人造物(名物)或自然物。有别于超现实、具有神奇功能的物象,现实的、日常的物象构成了世情小说中广袤的地表景观。对日常物象进行大规模写实主义的描写,发轫于万历年间的《金瓶梅词话》,而“深得《金瓶》壸奥”(第十三回眉批)的《红楼梦》,在这方面更有胜蓝之誉。

红楼梦核心人物

行动和话语是小说叙述层面塑造人物的两大手法。然而,由于《红楼梦》中的女性行动大部分时候受限于家庭闺阁,因此话语便成为塑造人物的主要手法。一个浑然一体的人物,能够在读者的脑海中召唤出前后连贯、内在统一的形象,而这一形象实则是由人物言行及一系列物象描写共同构成的综合体。这一综合体在小说文本的叙事层面形成一个人物场域,即与特定的人物性格相契合的叙述和描写。物象描写存在于人物话语之中,也见诸人物话语之外,对人物场域的建构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们可以从叙述话语(概述层面)和人物话语的层面对这类描写进行一个大致分类。人物话语,也就是人物语言和对话;叙述话语,即相对于人物话语而言的非人物话语,即概述层面。严格地说,人物话语也是叙述者叙述出来的,本应属于叙述话语的一部分,但是为了论述的方便,我们权且将人物话语从叙述话语中抽离出来。那么,有关物象的描写,便同时存在于这两个层面,而且,人物话语层面中的物象描写,往往与特定人物的视角、习惯和心理状态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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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厚蕴藉之雅:心系宝玉之黛玉

《红楼梦》中的每个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场域,尤其是主要人物。写什么不写什么,都与小说家对于该人物性格的设置和把握密切相关。例如第三十五回,袭人央求莺儿给宝玉打梅花络,关于如何配色,引发了宝玉与莺儿惬意亲密的讨论:

莺儿道:“什么要紧,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宝玉道:“汗巾子就好。”莺儿道:“汗巾子是什么颜色的?”宝玉道:“大红的。”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打一条葱绿。”莺儿道:“什么花样呢?”宝玉道:“共有几样花样?”莺儿道:“一炷香,朝天凳,像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宝玉道:“前儿你替三姑娘打的那花样是什么?”莺儿道:“那是攒心梅花。”宝玉道:“就是那样好。”②(第页)

这一段描写之琐细,可与《金瓶梅词话》中潘金莲托陈经济买手帕子一节相提并论。不过,陈经济是完全属于男性世界的人物,对潘金莲一五一十开出的手帕式样和颜色十分不耐烦,连称“把人琐碎死了”。同时,对手帕颜色、式样的描写,基本上仅出现在潘金莲的单向话语中,而并未得到互动和交流。原本横亘在两性之间、由截然不同的社会规范和生活习惯所造成的知识与兴趣上的隔阂,在贾宝玉与他周边年轻女性朋友的交流中,完全被打破甚至消弭了。宝玉性情中的女性气质,使其成为一个具有沟通性质的人物;借由他这面镜子,少女特有的细腻审美心理得以在一个畅通无阻的对话场景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程乙本将莺儿所言“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改为“葱绿柳黄可倒还雅致”③(程甲本未改),虽则更为雅致稳重,但却失却活泼娇憨、率性天真,不如庚辰本贴近莺儿的身份口吻。后改的那一句倒更像是宝钗之言:

宝钗坐了,因问莺儿“打什么呢?”一面问,一面向他手里去瞧,才打了半截。宝钗笑道:“这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拍手笑道:“倒是姐姐说得是,我就忘了。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宝钗道:“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又过暗。等我想个法儿:把那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这才好看。”

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第页)

上文不惜笔墨渲染莺儿的手艺之巧与她对颜色的敏感,或正为写宝钗做铺垫。宝钗对颜色搭配的独特审美,更在莺儿和宝玉之上。上文中莺儿最喜欢的是葱绿柳黄,十分清丽明快。然而,宝钗结玉络的配色更出人意表,须用金线配黑线,既不张扬,又不黯淡,雍容大方,正如其人。程乙本在宝钗用色的描写上,有些微差异:

宝钗道:“用鸦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太暗。依我说,竟把你的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那才好看。”④

显然,“鸦色”即黑色,与后文“黑”色相犯,甚是不通。虽仅一字之差,但却足以影响人物话语的缜密性。上文宝玉听了莺儿的配色提议,不过懒懒地说了声“也罢了”,而听到宝钗的方案后,宝玉便“喜之不尽”、“一叠声”,可见宝玉深服宝钗之眼光。莺儿是宝钗的贴身侍女,写莺儿之擅长女红且灵巧活泼,实则间接写宝钗之勤于调教、以女德为尚。宝钗主仆在女红上的用心和敏巧,从她们结络用色的安排可见一斑。

相比之下,《红楼梦》一书却很少提及紫鹃或雪雁精于女红,对黛玉则几乎省去这方面的描写。第三十二回湘云和黛玉怄气,袭人略带微讽地向湘云透露,黛玉一年到头也没做成什么女红,“旧年好一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第三十二回,第页)。湘云虽为大家闺秀,但家道中落,不得不亲自拿针拈线、自食其力。袭人虽用不着事必躬亲,但宝玉贴身穿戴都需自己出力。与此二人对比,黛玉已然相形见绌。小说写了什么,固然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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